墨西哥民族的诞生 之三

墨西哥革命（1910-1920年）之后，社会阶层的空前动员和各类进步思想的发展打破了实证主义一统天下的旧秩序。墨西哥知识分子开始系统阐述新的民族理论，而革命制度党政权（1929-2000）则成为了墨西哥民族整合的主要推动者。

以何塞.巴斯孔塞洛斯为代表的墨西哥知识分子，空前地把“混血”当做墨西哥民族的基本特征，并将其视为优越性的体现。在《宇宙种族》（LaRaza Cósmica）一书当中，巴斯孔塞洛斯指出，种族混合是人类必然的终极发展方向，混血意味着各种族优点的结合，意味着平等和对歧视的消灭，而墨西哥民族在这条路上走在领先的位置。这种理论随着大众教育和大众传媒事业的推进而广为普及。墨西哥政府在官方话语上把除了印第安人（作为唯一的“少数族裔”）之外的所有人默认为混合民族的后裔，在历史课堂上把人们的祖先追溯到阿兹特克人还有后来的欧洲和非洲移民。广播、电视节目的制作要充分结合起官方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建筑、艺术品和广告中要融合阿兹特克和西班牙的双重传统。

墨西哥的民族建构进程是相当成功的。不同于玻利维亚、危地马拉等其它族裔众多的拉美国家，墨西哥已经在相当程度上整合了社会的主流认同——尽管印第安人少数族群的权益仍然是个持久的问题。另外毫无疑问的是，墨西哥的民族建构也让它付出了一定代价，对于阿兹特克传统的突出强调意味着对许多其它传统的相对忽视，特别是玛雅人的文化。阿兹特克其实只是中美洲文化的一小部分，但是现代民族建构的需要大大突出了它的地位，正如拉美的一个老笑话所说，“阿根廷人是从船上来的，墨西哥人是从阿兹特克人来的。”

很难说，如果这个国家当初没有出于罗马情怀而把自己命名为墨西哥，它今日的民族建构会是怎样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符号的运用可以从根本上影响人们关于民族的认知和实践，任何一个民族的建构都要面对大量理论自洽上的问题，并且为同一性的成立付出多元性上的代价。在这一过程中，还会留下很多牵强乃至荒谬的痕迹。